卢基扬诺夫:面对中美对峙,俄罗斯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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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俄罗斯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团主席、《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杂志主编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在参加“新冠肺炎的经济效应:全球新形势中的‘一带一路’倡议”国际网络视频会议时指出,世界正面临中美新冷战的威胁。近日,卢基扬诺夫进一步撰文分析中美之间的新冷战可能对俄罗斯造成的影响。现编译该文,供研究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中美对峙可能成为影响俄罗斯国内政策而非外交政策的重要因素,并重新引发俄罗斯西方主义者和非西方主义者之间的争论。
目前在国际问题专家中存在这样一种共识:在中美对抗中,俄罗斯不应站在任何一边。但不选边站并不意味着没有立场。首先,中国是俄罗斯体量最大、实力最强的邻国,与之发生争端显然极不明智。其次,在遭受了一连串制裁之后,莫斯科没有什么理由选择与美国联手对抗北京,并且是以似曾相识的方式。然而,同情中国和存在一系列共同利益是一回事,为中国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则是另一回事。另一方面,中国对俄罗斯的支持虽涉及多个领域,但也都在明确界定的范围之内。总之从国际政治角度来看,俄罗斯的做法完全合理。
但从国内政治的角度来看,问题则复杂得多,因为国内认识的分化由来已久:关于俄罗斯是否属于欧洲的争论已经持续了两百余年。俄罗斯人对加入欧洲(西方)的渴望也从激励其进步的源泉变成了因不被接纳而产生的怨念。欧洲人对俄罗斯的态度可以概括为两个角色——一个是"门口的蛮人",即危险的外部威胁,另一个则是没有机会成为师傅的"永远的学徒"。对这种态度的敏锐和感性认识导致俄罗斯始终在通过信念或武力来证明或否认自己的欧洲身份之间摇摆不定。
从19到20世纪,进步的西方派和坚持传统的斯拉夫派间的争论从未间断,这种争论在时而缓和、时而加剧的周期性变化中保持了一种动态平衡。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曾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尝试——不只是走亲西方路线,还试图成为西方社会的制度性组成部分。这一趟从“学徒”到“蛮人”的旅程,俄罗斯走了十五年,最终还是与西方分道扬镳。
目前,中美之间的对峙已经进入到接近冷战的白热化阶段,这使得俄罗斯人开始重新思考一个问题:应该选择欧洲(在当前情境下特指美国)还是亚洲?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旧问重提”发生在世界历史进程的转折点上——亚洲正在从世界的边缘地带转为发展中心,而西方国家却受困于内部问题,失去了其榜样地位。国际形势的转变,加上未能成功加入西方带来的苦涩失望,使得俄罗斯的政策变得更加平衡,并开始脱离之前奉行的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关于文化-文明的辩论仍在继续,但当前的形势之下,人们已经开始趋于理性。过去屡试不爽的“东方落后、西方优越”的说辞如今已经不再具有说服力,于是有人开始使用新的论据:俄罗斯文化与欧洲文化一脉相承,与亚洲传统文化则有霄壤之别。而站在其对立面的人则认为,西方对俄罗斯始终抱有很深的敌意,俄罗斯需要在东方寻求保护。
与19世纪或20世纪初西方派和斯拉夫派的论战不同的是,当时他们的结论更多基于意识层面的思辨,而当前的选择则受到地域性的物质联系影响。虽然并非主导角色,但如今俄罗斯的精英阶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融入了全球一体化进程。知识分子的思想追求与重商主义利益交织在一起,将引发深刻的矛盾,特别是当前俄罗斯正处于一个紧张时期:周边的现实状况、国家议程及未来的领导层都在发生变化。俄罗斯在中美对峙中的定位问题本身已经足够复杂,若再将其置于国家内部斗争中心,进而忽略关于自身发展的必要对话,将是非常危险的。
总而言之,上述争论的主要问题是,它们耗费了大量心力,但仍旧局限于同一个封闭的圈子之中,并且强调的是俄罗斯自身发展的不充分。而以我们国家的体量和潜力,本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现代世界普遍反对基于“文明选择”所作的决策,通过灵活的外交与不断挖掘机会来加强自身实力,才是在多元文化与意识形态环境中取得成功的秘诀。
一百多年前,政治家们主张俄国远离欧洲战争的建议未被采纳,最终,国家付出了惨痛代价。当下,面对中美对峙,俄罗斯更应保持克制。
(翻译:达琏懋,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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